温州东方灯具大市场的前世今生

　　张乘东，曾任浙江东方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温州水泥制品厂兼温州第一建材公司、经理，浙江东日股份有限公司董事、董秘、证券部经理

　　原位于温州矮凳桥的温州东方灯具大市场，曾被誉为“东方明珠”和“中国灯官”，是温州乃至全国灯饰行业繁荣的起点。从1993年4月16日温州东方灯具大市场隆重开业，至2021年11月11日市场因拆迁关停，回顾过去三十年，温州东方灯具大市场的成功和衰落，面向未来再出发，带来的是无尽的感慨与启发。

　　温州灯具业的起源可追溯到上世纪70年代，但彼时“小打小闹”,以家庭装搭形式为主。到了80年代，恰逢改革开放初期，当时，一种“架子灯、叶片花灯”在温州矮凳桥家庭作坊中问世，一下子打破了照明市场球泡一统天下的局面；进入90年代初期，温州灯具已经开始风行全国。据了解，1992年温州有灯具生产厂家200多家(包括生产零配件家庭作坊工厂)，年产值已超亿元。

　　温州玻璃钢建材厂（“浙江东方集团公司”的前身）位居矮凳桥中段，证载用地面积超2.58万平方米，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当时的浙江东方集团公司（下简称“东方”）正处于“上支持，下要干，外理解”的好环境，同时自身企业声誉高，可聚集丰富资源。但苦于好项目难找，当时公司曾经考虑打造诸如上海“城隍庙”式独具特色的商业圈，而正在费尽脑汁的节骨眼上，公司一位员工建言，何不破墙开灯具店铺？原来该员工亲戚在矮凳桥做灯具生意，5间店铺，每间不到10平方，光月租金就1万元。这一建议在东方上下引起了巨大反响。经内部研究统一认识，东方最终决定开辟灯具商场。

　　1992年7月23日国务院令第103号发布实施，加上《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转换经营机制条例》，为政府部门职能转变扫清了障碍，国有企业存活发展送来了一场及时雨。同年的11月，东方向温州市政府申请筹建温州东方灯具大市场并向市工商局注册登记。

　　1993年2月23日，温州市政府批准建立温州东方灯具大市场的消息见报，东方的办公电话就被打爆了。不到一周，百余套还在图纸上的营业店面被预定一空。

　　面对店铺供不应求,讲情拉关系求店铺的局面，后来灯市所有店铺一律采取公开、公平、合理招标竞争的办法。内部不分配一间，外部不照顾一店，全部收取一比一的信誉押金（交付使用的店面竞标后值多少钱就收取同额的押金），不计利息，三年为期，若搞假冒骗，没收部分或全部押金。3月31日，首期78间店铺对社会招标，不到2.5小时就被抢购一空。

　　同时，东方灯具市场还创新了商户管理模式。个体企业进场，都与“东方”签订合同，使其纳入“东方”松散型企业范畴，形成契约联营。凡进场企业（都是个体企业）都需要重新进行工商注册，冠以“浙江东方集团××灯具公司（厂、店）”之名。即，市场和入驻商户不仅是租赁关系，还是母、子公司关系，东方对外一个口管理，统一开票，统一收缴代扣税，统一向政府职能部门缴费。

　　东方还借势国家鼓励大力发展第三产业的契机，先后分四期对整个企业厂区进行改建，共计投资3000万元，建成4万多平方米的古典式建筑，使东方灯具市场成为温州市唯一的景点市场。

　　东方这种充分利用国有土地资源及信誉优势，另辟蹊径为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做法，也一改过去国企与个体企业通常采用的一对一的合股经营旧模式，很快收到明显成效——1993年-1999年，东方七年租赁收入累计实现近2.4亿元。个体灯具厂店的利润更是逐年上升，许多当年骑着自行车过来竞拍的老板经过几年的打拼，这时也纷纷开起了奔驰、宝马，实现了可观的财富积累。

　　《人民日报》以《滕增寿的新杰作》为题报道称东方灯具大市场是“中国灯宫”、“东方明珠”，并称：“进场灯具店厂全部成为浙江东方集团公司松散型企业，实行国有民营联办。从而使国有企业和个体、经济两个方面的优势互补，调动了两个积极性。多渠道交汇，有场有市，生产兴旺。”这一实践，再次证明国企改革大有希望。到2000年底，短短6年时间，到东方灯市参观访问的各级领导、各方代表10多万人次。

　　东方灯具市场不但有力推动了温州整个灯具行业个体经济的快速发展，也扩大了百姓的就业门路。市场直接就业人员从1992年大约2000多人增加到高峰时的3万多人，为灯市配套服务的人员2万人，比1992年增加25倍。

　　经过几年的辉煌发展，上世纪末，温州灯饰产业逐步转入低迷。至2000年初期，以往全国各地来市场运载灯具的货车每天高达二、三百辆，东方灯具市场的灯饰批发生意基本销声匿迹。整个市场转入以散客、门店零售生意为主，业务范围严重萎缩。

　　细究个中原因，船多占埠头，同业竞争加剧，无疑是重要因素。随着温州东方灯具大市场名气越来越大，国内著名媒体不断宣传，每年几万人次参观考察，各地政府、工商部门纷纷认识到“小小灯具可以做成大大的市场”，于是全国各地新打造的灯具专业市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放眼全国，各地先后创建的灯具专业市场都是由掌握庞大销售网络的温商缔造。就在温州市也先后出现了另外的两家灯具市场。

　　而纵观温州内部，受本地土地成本、税收、劳动力等因素制约,经过几年高速发展，市场主体盈利空间逐渐缩小,面临产业升级时,又缺少完整的产业配套、领先的技术和超时尚信息及人才供给,企业很难扩大规模生产。加之温州企业生产和经营的灯饰大都属于低档次产品，已经不能适应和满足消费者对生活品味的不断追求。

　　古镇灯饰产业经过20余年的发展，早已不再局限于生产制造基地，而享有年产值超千亿的灯饰生产与贸易相配套的庞大产业集群，国内市场占有率达七八成，也是世界四大灯饰专业生产基地和销售市场之一。

　　温州一批企业随商机举家南下，来到中山古镇。截至2005年10月，温州灯具商会一份资料显示，当年在中山古镇的温州籍企业家和工商业人士约13000多人，创办企业1200多家，产业涉及灯具、电器、五金、餐饮、保健以及物流等诸多行业。其中温州灯具企业已达100多家。当年温州矮凳桥灯具配件一条街上的许多经营户也成了古镇灯具配件城里的商户。

　　2021年11月10日，浙江东日股份有限公司公告称，公司下属的温州东方灯具大市场所在地在旧城改造征收范围红线内，其将跟鹿城区五马街道办事处签署《温州市鹿城区房屋征收（征地房屋补偿）营业用房补偿安置协议书》，补偿款8.04亿元。至此，坊间早已传闻的位于市区矮凳桥的这个灯具市场拆迁事宜终于一锤定音。

　　2022年8月18日下午3时许，随着大型挖掘机伸出的长臂一声碰击，早已被凿空一面的东方灯具市场内代表性建筑11层红楼，轰的一声，随风扬起一阵黄烟，迎面向北倒去，瞬间消逝。

　　“矮凳桥灯具市场”虽然因城市建设而拆迁，然而，温州灯具产业的销售网络优势、产业基础优势、产品专业化、品牌化的优势、资金优势、外地创业的温州灯具企业回归优势尚在。

　　2020年12月16日，浙江东日股份有限公司官微发布《温州东方灯具大市场牛山新市场火爆招商》通告，至此，经过综合评估和调研，公司最终选定温州市鹿城区牛山北路13号牛山商务大厦作为温州东方灯具大市场新址。温州东方灯具大市场新市场整体建筑面积达2万多平方米，目前已有90多家商户入驻，代理销售近100多个灯饰品牌，国内外知名品牌照明产品、电工电器、装饰建材等产品一应俱全。同时，新市场也将在品牌推广、消费体验、售后服务等方面进行全面提升，实现温州东方灯具大市场的升级换代。

　　温州东方灯具市场发展走过“一度辉煌一度滞后”的历程，是整个温州灯饰产业发展的缩影。在这张晴雨表里，它提醒人们：一个产业取得快速发展后，就要以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新理念，来做好配套协调工作，解决发展中的瓶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