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AM转会风波回顾：什么时候刀圈才能对“罗生门”说“不”

　　国内DOTA 2圈每年适逢转会期，总是会迎来多事之秋，但即使是对种种微博battle见怪不怪的吃瓜元老，面对今年的一艘“银河战舰”的反复横跳奇观，也免不了目眩神离。

　　知名绝地求生俱乐部4AM要组建DOTA 2分部的消息网传已久，10月1日双节同庆当 晚结果终于落定，4AM在微博官宣了20-21年赛季的DOTA 2战队阵容。

　　此前，前LGD选手FY已在直播中确认,自己将会和Maybe、VG的Yang（皮鞋）一起加入4AM战队，五号位则是前段时间风头正劲的SAG辅助Redpanda，不过关于一号位的人选一直没有公布。

　　有消息称，拒绝者将会加入4AM担当一号位，并进行了多次洽谈，虽然没有官宣，但这个“全明星阵容”让不少DOTA玩家为之激动，“银河战舰”的名号不绝于耳。

　　更让人看不懂的是，就在签约第二天，4AM又宣布拒绝者正式加入战队担任一号位，Sylar则与4AM解约，只加入了一天4AM战队。

　　作为专业电竞俱乐部，4AM不可能不明白这是严重有损契约精神的行为，也必将招致众怒，但它还是这么做了，而一旦你准备一股脑归咎给4AM，很多消息又表明拒绝者和VG这边同样负有责任。

　　这场转会风波的来龙去脉，当然也包括一个个细碎事件的，不是简单能说清楚的，4AM官方至今仍未作出任何正面回应。至于这篇文章接下来对事件始末的还原，很大程度上基于Sylar、Maybe、rOtK、陈清、海涛等圈内人的直播故事会和微博发声。有必要声明的是，真正热爱DOTA的玩家不会以吃瓜为乐，本文的初衷，只是为了借此谈谈俱乐部与选手之间的权力不对等现象，以及刀圈到底需要以什么方式来处理这样的事件。

　　说起4AM组建的这支DOTA 2战队，在西恩刀塔3年TI无冠的背景下，确实是一剂强心针，甚至尚未确定阵容之前它就已经占据了明星队伍的地位，“银河战舰”的名号不绝于耳。与4AM联手的资方小象互娱，是直播行业的名宿，他们给出了4000万的建队预算。这手笔虽然直感不如茶队那样阔绰，但对电竞圈来说，也算大事。

　　到了9月份，随着LGD的Maybe、 Fy，VG的Yang这三位顶尖选手宣布会转会加入，前段时间风头正劲的SAG辅助Redpanda到位，以及拒绝者看上去也大概率能“谈妥”，眼瞅着一支梦幻组合就要成型。

　　然而4AM第一次官宣时签的是Sylar。为什么拒绝者临阵出舰，似乎存在不同的解释，但都是围绕合同争议展开的。Maybe认为双方都有责任，拒绝者与资方沟通不力，起初就没有说清楚自己因为是提前转会（合同2021年9月到期），需要4AM向VG支付150万的违约金。另一方面，4AM认为VG和拒绝者的合同有问题，不愿支付违约金，试图通过法律手段来认定合同无效进而节约一笔费用，这让转会事宜拖了一两个月，期间拒绝者告诉Maybe，4AM和他谈的时候不是很尊重他。

　　临近10月，拒绝者这边终于谈崩了，Maybe在直播中继续提到，自己后来 向4AM举荐了今年上半年刚拿过CDA联赛冠军的Sylar。 不过他表示，Sylar也没能和4AM谈妥，官宣第二天就离队，还谈到了补偿的问题，并不是外界认为的单方面被踢。

　　ImbaTV的当家海涛对合同问题有更进一步的解释，他表示拒绝者的女朋友难辞其咎。她全权负责拒绝者的劳务合同，与VG的选手合同虽然明年才会到期，直播合同却在拒绝者和4AM开始协商后就早早解除。以直播为主业的小象则将选手合同与直播合同合为一份，于是以拒绝者和VG的直播合同已经解除为由，提出选手合同产生的违约金应予抵消，若VG不同意就走法律途径来鉴定合同效力。

　　VG老板之一陈清在直播中的说法，和Maybe透露的有所偏差，他表示小象和4AM一直都很清楚存在这笔违约金，所谓的“合同问题”不过是4AM盯住了拒绝者与VG选手合同之外的一份已解约的直播合同，想要借此钻个空子免付违约金。陈清的态度很直接，4AM在这笔生意上毫无诚意可言，以种种合同压力节约费用、乃至逼迫选手自降薪水才是其最终目的。淡出刀圈许久的“老人”DC老师力挺陈清，称Maybe的发布会比起这个简直就是“磨磨唧唧”。此外，陈清也否定了海涛的一些说法，认为拒绝者和她女朋友在协商过程中没有任何错漏，责任始终在4AM一方。

　　以目前的情形看，如果4AM和资方小象不出来说话，关于拒绝者合同问题的这出“罗生门”大戏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确定的结果，孰是孰非只能留给水友自己评判。不过，后续发生的事情通盘看下来，4AM的反复横跳，最终受害人仍是职业选手，包括遭受粗暴对待的Sylar、委曲求全的拒绝者，这是板上钉钉的。

　　综合各方消息来看，Sylar是在合同还没签好的情况下就被官宣加入4AM战队的，离队的时候很有个性地选择了不要一分钱补偿费。事后发微博称，他从头到尾没有怪过任何人，认为自己作为选手，应该反思的是“为何没有在一道选择题中胜出”，这话纯粹、有担当，赢得了一众水友的鼓励和支持。然而抛开不谈，4AM上面的资方小象无疑获利匪浅。

　　同样让水友心疼的还有拒绝者。4AM官宣Sylar加入战队当天，拒绝者就急了。转会期已过，国内其他战队下赛季的阵容均已敲定，如果不能加入4AM，他将面临无赛可打的窘境。于是，拒绝者甚至想要倒贴100万入驻4AM，所幸被VG这边劝住。之后，为了达成妥协，拒绝者只得自愿降薪，这才有了4AM第二天就换下Sylar的出格之举。我们无从肯定，4AM或者资方小象到底有没有用这种方式蓄意压价的想法，但Sylar的离队似乎不可避免。毕竟名气更高、实力更强的拒绝者都已经愿意自降薪水过来了，4AM选择谁不是显而易见吗？

　　整个事件最终的受益者，现在来看只有俱乐部。4AM以降低了的工资签下明星级选手拒绝者，VG也省去了打官司的麻烦顺利拿到150万违约金。一来二去，所有的经济责任都推给了有名无权的拒绝者、无赛可打的Sylar，甚至可能还包括此前与4AM洽谈过的Sccc。

　　更让人难受的是，一起陷入这场风波的还有因为4AM预算不足而无处可去的rOtK（R神），此前他已经离开VG准备转会4AM担任教练，他也提到了持续时间过长的合同争议“耗尽了自己的热情和耐心”，甚至在直播中提到好友的安慰之言时一度哽咽。

　　如今，不管线AM一场比赛未打，就已经被大批玩家、主播和圈内人士口诛笔伐，4MA的形象深入人心，虽然大多数人不会针对选手，但这支“银河战舰”在如此不堪的环境下能不能走得够远，就很成问题了。

　　因为转会闹出事情当然不是国内DOTA 2圈的孤例。去年Fade因为忍受不了夹在VG与RNG之间的压力直接选择退役，就足以说明尽管刀圈职业体系的诸多问题。尽管选手待遇、比赛奖金一直在提高，转会制度越来越成熟，但俱乐部和选手之间、俱乐部和俱乐部之间的明争暗斗似乎没有任何转变，性质更恶劣的NB集体吃菠菜的事情就更不必提了。

　　有人义愤，为什么国内DOTA 2选手们不自发组成一个选手公会，聘用专门的律师维护自身权益，而放任ACE和CDA这样名义上为了选手、实则代表俱乐部利益且往往沦为一言堂的联盟“代表”他们；有人指责Valve的不作为，正是因为没有V社认可的或者主导的地区/全球联赛制度，没有一套统一适用的俱乐部准入规范、队伍管理规范，国内选手、俱乐部、资本才始终保持一种野蛮生长的状态，自由却又并不自律地凑到一起，即便天才耀眼如Wings五人组，也因为和俱乐部的冲突落得个好聚好散、说禁就禁的下场。

　　这些说法都有道理，因为它们触及到了一个命题：只有在一个足够透明、公平、信息对等的制度环境中，俱乐部和选手之间的种种矛盾才能得到妥善的解决。而我们从4AM事件中看到了些什么呢？选手一心在游戏上面，对合同、法律这类事情毫无头绪，也不愿多费精力，不愿肯定这其实和他们的职业生涯息息相关；俱乐部缺乏契约精神，没有开诚布公的信息渠道。至于外界，想要获取任何消息，都得跑到平时迷因漫天的直播间、忽删忽改的微博，而这些平台，娱乐的、严肃的、私人的、公共的议题全部混在一起，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地方。

　　水友们一向认为国内DOTA2圈子比较“成熟”，这其中既有职业选手的“老龄化”缘故，也因为像YYF、Xiao 8这样“高情商”的话事人的确能在上调停一些事情。不过就4AM事件而言，显然，有成熟的人是不够的的，何况有时候，成熟反而方便了资本的胜利。如果说这次4AM事件能给行业带来什么教训，首要的或许不是别的，而是一个建设权威、透明的信息平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原本可能牵扯到法律的问题就这么真真假假无定论地了结了，任何想要了解事件经过的人必须费神费力从互联网的犄角旮旯里自己寻找，最后找到的可能还只是一些内容相左的片段，得不到什么有意义的结果。

　　电子竞技有句老话，菜是原罪。如果一切都可以归结到硬实力，话倒也还好说，但将近十年过去，越来越多的事件给国内DOTA 2职业体系所作的诊断显示，真正的病理根植于“职业生态”这个全局的、软性的层面。就算年年攀高的TI奖金再怎么傲视整个电竞行业，它也不可能作为刀圈良性发展的原动力，更不可能保证各个俱乐部与选手之间和乐融融。

　　所幸V社不是真的毫无作为，这几年DPC赛制的不断调整就已经彰显其改革的决心了，而且从明年开始，V社将会在全球范围内将DOTA 2职业赛制改为联赛制。等到有了统一的管理和监督标准，各位职业选手特别是二线队伍的权益想必会有更好的保障。如果那时我们也不用再去微博、斗鱼这些地方，以吃瓜者的形象（无论是否有意）去了解选手、了解俱乐部，而是有一个更为良性的、专业的互动社区，管它战队银不银河，西恩刀塔的辉煌都更有可能再次续写吧。